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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欲善其事 必先利其器 ----陕西淳化驻地写生有感

发布日期:2012-08-20  来源:郭兰英

    2010年3月底,国家画院孔紫工作室高研班师生一行七人,前往陕西淳化王家沟写生基地进行为期20天的水墨人物写生。这次写生既是学员们一年来在导师艺术思想和教学理念渗透下所学知识的实践和巩固,也是一次直面生活,关注现实,感悟自然之本,以自然生活为资源,从中吸取、归纳、提炼和丰富绘画语言的艺术升华之旅。


    陕西淳化,位于渭北黄土高原,属关中八百里秦川,是汉代张骞出使西域的丝绸之路之起点,至今仍有古代留存下来的古遗址和烽火台以及神话传说,历史的烙印和岁月侵蚀使这里有一种古老凝重的朴厚。王家沟是我们的写生地,黄土塬上,在自然和地理环境下形成的沟壑纵横和原始的地坑窑,构成这里独特的景致。淳化民风淳朴,人性厚道,可谓有淳淳教化之意。淳化的人、事、物也因其独特的一方水土形成了渭北高原上所特有的绝美形象,令人产生强烈的表现欲和创作欲。我们深深的体会到驻地写生是激活一个艺术家创作灵感非常重要的手段。


    我们师从孔紫老师,导师对中国传统文化艺术的研究和当代中国人物画创作的探索有着独特的艺术见解和追求,她的作品以平民视角去观察生活,表达普通人的情感,从而获得了更为真实自然的审美品格。当今中国画界艺术评论家常以“充满激情而又平静似水”来形容孔紫老师的艺术作品和创作心态。孔紫老师具有深厚的艺术修养和很强的创新意识,她以一种素朴的心态,创作出多幅颇具影响力和震撼力的作品。她认为,生活给艺术家提供了取之不尽的素材和灵感,生活是艺术家的宝藏,艺术家只有到生活中才能找寻到艺术的真谛。这次写生是我们对导师艺术思想和创作理念的一次实践,我们在导师的悉心指导和循循善诱下,不仅技艺上得到了很大提高,更重要的是在写生课程中与村民和大自然的相濡以沫,精神上得到了很大提升,使我们更为朴素和真诚地与人交往、与大自然对话,迸发了学习渴望和创作热情。


 
    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要驾驭创作,技术问题是不可逾越的重要环节,扎实的造型基础是决定创作构想不仅仅停留在构思阶段的关键所在。表达需要具备艺术语言和艺术言说能力,而写生是获取言说能力最重要也是最有效的途径之一,是观察感受对象,研习形式构成,历练笔墨语言,以求心手相应,抵达绘画自由之彼岸的感知方式。鉴于此,孔紫老师以创作为研修课的重点,以写生为教学的主攻方向。


    开学三个月的大课训练,从最基础的素描严格抓起。六位学员来自全国各地,年龄、经历和所掌握的基础课程各不相同,造型能力参差不齐。在教学中,孔紫老师因材施教,尊重每一个学员的个性,挖掘每一个学员的潜能,针对不同的情况给予不同的要求,;对于基础薄弱的学员,她要求学员先吃透人物基本造型,从国外艺术大师丢勒、安格尔、荷尔拜因等的素描中临摹和研习;对于基础好的学员,则是提出了更高的、严格的要求,让他们在学习大师的过程中,体会大师们对造型的独特理解和不同的表现方法。很多基础好的学员离开艺术院校进入社会后,没有机会也不具备面对模特写生的条件,而取代写生的是照相等手段;有些学员原来所接受的素描造型中有诸多不足和偏差,而研习中国人物画需要具备严格的造型能力,真正对形体结构有明晰的分析和认识。


    学员们的基础训练,从素描头像、胸像、全身像及人体写生,一路下来深有感悟,过去很多对结构的认识不足或观察不到位,对细微的转折变化含糊忽视,由此造成人物表达的概念化,格调平庸、创作没有深度。通过系统的基础训练,大家对人体结构等基础知识于创作的重要性有了新的认识,特别是基础薄弱的学员,经过这次训练,逐步由拘谨到深入,不仅造型能力有了提高,而且增强了对后来研习课程的自信心。一个人的学习和进步既有外因的作用,更需内因的主导,需要觉醒和正视自己的不足,不断认识,不断进取,确立正确的观察方法,了然于胸之后行之于笔,学术的思路和严谨的观察方法引导我们寻找到更有穿透力和说服力的表达。它不仅仅解决的是造型问题,更重要的是提高了学员的自身修养,开阔了学员的眼界,从而可以使写意精神得到更充分和淋漓的展现。

 

    二、由表及里,于细微处见精神


    入黄土秦川的前两天没安排写生,导师让同学们一方面熟悉环境,一方面在和老乡的接触中挑选模特。两天中,师生们奔走在黄土塬上、地坑院中,被渭北高原自然环境的雄浑和人物形象的生动所深深吸引和震撼,天天处于激动和亢奋之中,无法平静下来。同学们慨叹,黄土地赋予了当地百姓生存的方式的同时,更赋予了他们坚韧、勤劳和智慧。老乡们居住的地坑院很原始,地坑院是在稍开阔的塬上向下挖一个四四方方垂直的、很大的坑,深约八、九米,沿坑壁的四周凿几眼窑洞就能居住,也能饲养牲畜,与地面相连通的是一个长长的斜洞,洞口有门,人和牲畜就从这个门走出院子与外界发生联系。一望无垠的塬上,不走到近前,看不到有坑,更不知道坑下还住着人。地坑院与院之间相距比较远,也有好几十个连在一起,站在顶上向下看很壮观,就象看一幅活动的农居生活长卷,在这里我们似乎寻到了蔚为壮观的秦代兵马俑与现实社会的联系踪迹。在我们写生的王家沟,年青一代大都搬出去住上了新屋,老一些的人们依然还住在院子里,冬暖夏凉的地坑窑,或许是他们想守候很久很久的记忆。


    听说,当地的新农村规划已将人们栖息几千年的地坑窑列入为未开垦的耕地,也许过不上多久,这纵横壮观、绵延数里的古老窑洞将逐渐在人们的视野里消失……


    淳化人特别爱干净,各个土坑窑收拾的一尘不染,每个窑洞口都挂着别致的洗得干干净净的门帘;淳化人又特别地好客,只要你进院,就会热情地招呼你坐下,拿窑里好吃的东西塞在你手里;如果你想画张速写,他们会一动不动地保持一个姿势配合你画。这里的人们大都端正英俊、棱角分明,无论男女老幼,脸上都有高原居民特有的高原红色,洋溢着一种健康的活力。我们一般形容小孩的脸象红苹果,这里老人们的脸才更像是红红的成熟的苹果,他们七、八十岁很少白发,人人都很长寿。


    导师要求我们写生时心无旁骛,以良好的精神状态与模特交流沟通,观察研究对象,捕捉其形象特征、内在气质以及给你最强烈最深刻的第一感觉,从而获得对象给自己的感动和画家主观表达的清晰和创作冲动。记得画的第一个模特是村里一位70多岁的老民兵连长,干练硬朗、一脸的沧桑.而导师观察良久:老连长更有刚柔相济的形象和性情特征。她对人物入木三分的观察使我们受到很大启发,导师说,不仅是脸部特点,形体特征,动作姿势,甚至连手都是有表情的。中国人物画“以形写神”,“形”是“神”的基础和依据,“神”是“形”的存在和灵魂,二者相辅相成,辩证统一,忽略了任何一个因素,都是对中国画人物画本来意义的曲解和损害。我们既是人物画家,就努力认认真真画好形象,摒弃概念化,写生有可能纠正重复形象的弊病,有可能克服人物的概念化。导师的这些理念和教学思想,使我们明确了写生目的和最终要达到的目标,尽管要抵达这个目标似乎很遥远,但目标已经确定,航线已经开通,我们会努力前行。

 

    三、造型经营和笔墨心性


    为了更好地分析人物,导师建议我们画水墨前先画张速写,这样既有助于对人物形象的认识理解,又能养成画速写的习惯。速写的简练和概括能力,有助于捕捉到人物最生动的一面,是记录瞬间感受的最好方法,运用到水墨写生中,则是对人物塑造的认识和补充,为下笔肯定、落墨不疑、笔墨语言表达更从容奠定了基础。导师提醒我们随时带一支笔和一个本,日积月累会养成敏锐观察事物的习惯并积累丰厚的创作素材。  


    水墨人物写生,不同于素描和速写,需要把客观对象纳入“笔墨结构”的规范来思考,从中国画的造型规律入手,变自然形态为艺术形态,变自然空间为艺术空间,强化造型经营和笔墨心性以及随性表意。强调水墨人物写生的过程,让结构形象向更能说明人物性格特征的方向去发展,有些地方需要提炼,有些内容需要夸张,有些方面需要艺术手段去经营或借助笔墨的角度处理,这些都是为了更有力地表现人物的特点。人物造型的准确,不仅是前期素描造型阶段中技术性的准确,更是蕴藏了个人审美意识后所呈现出来的艺术形象,它需要调动艺术家个人的主观联想去处理,而不是对人表面的机械描摹,在理解和领会中国画精神的基础上,大胆去实践、去建构自己的笔墨语言。中国画历来有“不似之似”的论述。“似与不似之间”的造型理念,给于我们更多的表现空间。


    生活是取之不竭的源泉, 明确了学习目的和方法,就有了自信,在老师的带领下,面对鲜活生动的形象,很快大家进入了写生状态。因为有前期造型训练的基础,人物造型已不是很困扰的事,但谁都不敢有丝毫怠慢,因为每一个模特都会给你带来不同的形象感受,要更多地去思考,不同角度地去观察,并作出分析和判断。渭北高原独有的人物形象,激发着我们去探究和表达,把这一年所学所思、所感所悟尽情发挥。由于有前期素描的造型基础,大家的水墨表现有了更好的释放空间,但同时也出现了新的问题,有的学员构图不合理,写生时把模特的手和脚安排在画面外;有的画面太僵太生硬;每每这时,导师便会放下手中的笔,站在学员的画前仔细端详画作和模特,然后给予明确的指导甚至示范。大家在写生中的主要问题,是素描造型与笔墨造型的转换,因此每隔几天导师就会集中大家观摩一次,随时为学员的作品会诊。在尊重学员个性和形式的追求上予以鼓励和引导,指出作品中存在的问题和不足,纠正造型上的硬伤,使每个人的个性优势和潜力得到很好的肯定和发挥。写生中最大的快慰是画出一张满意的作品,这种满意并不是画得有多好,而是在一种新的体验和尝试中的意外获得;譬如人物的脸部用色,过去用色比较单一,形成了习惯的处理方法,而渭北的老乡无论男女脸都很红,特别是肤色稍白的女性,脸上是冷色的红,你不得不尝试以前不敢用的纯色或是加冷色,一次不够,再用叠加等方法处理,直至达到你所感受到的特点为止;很多时候是顾不上考虑那么多,全靠个人的临场感觉来画,反而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自然中的取舍,自然中的概括。笔墨随性发挥,浓淡干湿,组合构造,不断地在自己的画中尝试,追求朴素的更直接的效果和真实的自我感受,也许这正是写生的重要含义。
 
 
    四、潜移默化,润物无声


    写生过程中的进展自然离不开导师作品的影响和启发。我们的画法和形式自然会靠近导师的多一些,因为能从她的作品里找到灵感和启示,她的艺术审美和表现,既忠实于对象本质,而又不同于对象表面的理解处理,而是体现出她不同的艺术追求和笔墨精神。我们有幸目睹她二十多幅水墨写生的全过程。我们感觉到,导师每张画都有她的理解、想法和追求,她对每个人物所寄予的内在精神,通过画面的经营构成予以表达。她的笔墨语言很朴实,善于用线,行笔取顺畅平和之气韵,心随笔运,取象不惑,体现出的是在中国传统艺术的精髓上形成的个性笔墨语言,她的写生完全是一个完整创作思想的表达。其中一张老人写生作品很有代表性,人物外形和内部结构构成一种凝重感, 像石头凿出的一样,其实用笔墨并不多,脸部的刻画也仅几根线,却很到位;头的外部轮廓取直线,与身躯的造型形成整体动势,凸显了渭北黄土高原人刚毅沧桑的精神和生命气场,给人以笔柔而神韵健、线劲而意味长的境界。


    淳化的写生,让我们有了更多和导师接触的机会。每天晚饭后,大家会一起去散步,在自然的空气中放松自己,吸纳着清新的泥土淳味、庄稼味和黄天厚土给予的灵气;体验当地的民风民俗也是我们必不可少的一项活动,导师会和我们一起去镇上赶集,品尝当地小吃,感受他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导师特有的平和疏朗之气和诗人气质 ,总给人亲切感和凝聚力。在我们眼里,她既是传道、授业、解惑的导师,又是生活中的长者或朋友,大家和她无话不说。她时刻关注每一个学员的学习生活情况,导师的善解人意和细心周到令我们所有学员尊敬和佩服。导师博学却从不张扬,她的深厚学养,她的朴实大方又不失细致严谨的人格魅力,受到历届学员的爱戴和尊敬,也成为我们今后艺术和人生的楷模。

 

    后记


    阳春三月的淳化,正是草木新绿,春意阑珊,花絮飞舞的季节,20余天的写生,在导师的指导和鼓励下,同学们的个性优势得到很好的肯定和发展,每个人渐渐显露出各自追求的端倪,尽管现在看来作品尚有很多不足,造型和笔墨还很幼稚,但这段写生经历,使我们思想认识和艺术创作观念发生了质的变化,由最初没有目标的盲目、困惑,到现在有了自信,找寻到了自己努力的方向。我们清楚的认识到,导师引导我们所做的基础训练,正是在为我们能成为有不同风格追求,有独立创作能力的画家开启一条畅通的光明之路。
王家沟写生基地是新开发的,尚不完善,并不完全具备水墨人物写生的条件。我们写生所用的画板、画架是导师特意提前在北京定做好专程托运至此,教室也是西安画家郑天欣老师的私人画室,极宽大敞亮,在如此富有激情和画意的地方,又有如此优越安静的环境条件,让我们所有学员感到的是意外、惊喜和奢侈!


    感谢导师!感谢郑老师和王家沟的乡亲们!


    淳化写生,给了我们诸多启迪;八百里秦川,将会永远留存在我们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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