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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道先生是如何师法古人画作的

发布日期:2012-10-10  来源:左 胜

   常道先生临摹过大量的前人画作,早年即精勤不怠,至今已古稀,依然不倦。从汉画砖石、敦煌彩绘、隋唐壁画、宋元明清水墨,到近代齐白石、黄宾虹,佳作无不临习,可谓师之广博;对有些佳作更是反复临习数次,可谓师之专精。他临习的目的是师以明理,师以融法,明理则流露自备其神,融法则骨格俊厚华滋。
我还在初学水墨懵懂时,一次去先生家中拜望,得见先生在美院就读是所临的百余帧敦煌壁画小品,灵动得很,以及他在元书纸上,线描对临全套的《水浒叶子》(陈老莲)、《剑侠传》(任渭长),形神精妙,如看原版一般,到时震撼不已。也有学生借去复印勾摹,但时间稍久,难耐寂寞,就退心不作了。还听闻先生曾临有永乐宫壁画人物头像,按原大勾勒,很多,但无缘拜观。却幸而见到先生临习陈老莲《隐居十六观·品梵》一页,时先生悬肘拈长锋兼毫一支,勾勒于一大册页上:自鼻入手(鼻是面部中心,先画鼻不但决定了口目的位置,而且能决定头的正侧俯仰),次人中、唇、下颌(皆位于面部中轴),再次才是两目、双眉、大耳(先耳屏后耳轮),再圈顶门、颧骨、面颊,后勒指、腕,再画僧袍、经卷、桌案、履屐,一一穿插完毕后,以淡墨染于衣带、桌案、履屐等处,如是井井有条。自起笔至完毕,约半小时左右,陈征先生在场,目须臾不移,之后赞叹不已,我也开了眼界。
那时,先生就撰写成了《骨法发微》一书,专授人物骨法之要领,多年来缘不具足未能出版,直至今夏因缘聚会,蒙有识之士相助付梓,实乃学者之幸。“骨法”者建于阴阳,阴阳顿显则万象衍生,“骨法”不存,则气韵无落处。由此,人物、花鸟、鳞介、山水无不是立于“骨法”。自骨法而上推至阴阳是先生的切身实悟。
如今,常道先生重在写意,最佩服齐白石、黄宾虹,临习也以二老作品为主。二老都是极尊重前人,善学而厚积薄发者,这无疑也对先生有至深的影响。前几日,先生又将所能找到的齐白石人物画种种,通临一遍,整理了有200余张,比较、细研其用笔如何顺序,敷色如何显以凹凸,墨色如何相合不碍,空白如何布置……有一次我见他在案头摆放着明信片一张,正低头仔细端详。我近身一看,原是齐白石所画《老当益壮》。此幅小画,白石用笔很简,笔墨并不多,我便好奇地问老先生正在琢磨什么,他说:“在琢磨如何把白的胡子和眉毛挤出来,怎么挤才显得更白。”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首先“温故而知新”中有很深的因果:解故能知新,至终也就是无有故新之别,无故亦无新,理在心中明了,安住不动。解这一层义后“可以为师”,即知自己的师从,亦知应时善用而无所不师。所谓“师古人”与“师造化”,二者是有次第又圆融的一体。“师古人”即是“温故而知新”,“师造化”即入“可以为师”的境地。师古人无悟处,师造化也必无悟处,这是因果必然。
师古在于化,即明理、融法。古代名家作品也存在局部混淆,阴阳有误者,先生主张以理改其误,不要照搬失误,这个理就是“阴阳相生,笔笔相生,不齐”。故先生常常强调:不要只移植笔墨,要注意阴阳。即知法变,知理不变——昔日先生见我对王梦白所画的《双猪》(白猪在前黑猪在后)一图称赞不已,便嘱备纸亦画猪,取王画的布局而有变化,自题:“门人持画册来,中有王梦白画猪,云甚喜之。余手技痒为临写,其中自有是与非,观者自有评说。壬午正月廿八。常道。”再看王画的确有不合阴阳处。这个临习取舍优劣如理得法,同齐白石改写王梦白《仕女》一般,云“知者得见王与予二幅自知谁是谁非。”又如先生临黄慎之作后题记云:“去其俗。”这些都是有深意的。
有些学生通临了不少宋元大画,先用铅笔在纸绢上描形,再上墨,花费时间很多却未有悟处。先生时有告诫:“不要通临大画,找里面好的局部临就好。临画不是在复制。临要明白学它什么,把局部搞明白就会受益良多,不要贪多。”的确用功要一点即破,贪图广大,反不得力。一点深入真明了,横看成岭侧成峰,能知理不便者,还会迷在其中而不识吗?若心量不广大,师古人自然不真受益。有学生曾提出明清绘画的设色多用浅绛法,为什么会选用这种方法?先生答复:“浅绛法所用的颜色即赭石和花青,这是对色彩的浓缩——花青中有青绿成分,囊括一切冷色;赭石中有黄红成分,则囊括一切暖色。所以说浅绛法是对色彩精简。以墨为主,在相辅赭石、花青,不是没道理,这里面反映的依然是阴阳相生。”此只有切身履行印证后,才道得出。他又告诉我齐白石在赭石、花青铺墨的基础上,为了效果的统一,往往将花青、赭石二色混合,以这一颜色为第三色来丰富效果。这些都是非致力用功而能得知的。
10余年前,有人与我说先生的画太传统,哪曾想见今日先生画作之变正是源于厚积! 的确许多人重时,只想薄发却不厚积,求无因之果。如有些学府中的学者就坦言:“时下再去学《芥子园》是无意义的!”但稍有留心就可见到在《芥子园》中所演示的诸法。学者当止妄—《芥子园画谱》不止于笔墨法,更重用心处。不积小悟不成大悟,不积大悟不成彻悟。
如今欲以笔墨修为者,望重视常道先生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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